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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动荡回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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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惰的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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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日之后的第三百八十八个年头,一位绝顶的男子,在夏国江南地区某个小镇的巷子里,点燃了他失恋后的第八百八十五根香烟。

烟能遣愁,无人的小巷吸一口烟,三面临墙,一面落雨,仰头是苔痕爬满青瓦,垂首是积水蜿蜒成河,这是男子这些年排解情绪的标准模式了。

男子甩开香烟的包装盒,上面用六国语言重复强调着“令人陶醉”、“如获新生”、“与神灵邂逅”等越扯越离谱的宣传元素。这是古巴黑天鹅集团今年生产的第六款香烟,据说雇佣了二十国女子采摘烟叶、四百名资深经理卷烟、采用八千道工艺精心制作,全球限量三百根,卖出两百九十七份,差点供不应求。

黑天鹅的烟卖得越来越不好了。

男子还记得他去米国求学的时候,黑天鹅是全球最知名的卷烟公司,卖得最贵的一支烟能在米国西海岸买上一套别墅。那个时候世界严禁毒品,而黑天鹅的烟能提供据称比毒品逍遥一百倍的体验,更是宣称通过了科学家的层层抽检对人体绝对无害,因此被炒到了天价。

而在2049年,类似的效果已经可以通过廉价的神经刺激做到,没有人会傻到再用一幢房子的钱去买一支烟。黑天鹅集团却还坚持着上世纪末的售价,以至于销量惨淡。两百九十七份的销量,多是像男子这样的老头在买。时代变了,很多人却仍喜欢像上世纪那样,找个合适的地方拔一根烟,静静享受流逝而去的时光。

黑天鹅每年发售的香烟,男子都会买上五十根,等到特定的日子,他会把没抽完的烟摆在一起,然后点火烧掉。黑天鹅的香烟燃得很慢,这也给了男子足够的时间发呆。可能是年纪大了,每每在研究中遇到困境,他就会走出实验室,飞到这个江南小镇里,从古朴的小屋里取出黑天鹅的烟,一个人吸上一会。

男子还记得他年轻的时候,正处于上世纪末期,那个时候世界还没有从1984年的维姆斯核电站爆炸带来的异变中恢复过来。核电站爆炸带来的辐射影响了前叔联境内无数人的基因,这些人变得奇形怪状,例如胳膊上生出触手、两条腿长到一起、脑袋变成十二面体、屁股裂成三瓣等。

也有一些人的身体发生了惊人的变化。那个时候最有名的,是一个俄摩斯籍的铁路工人,名叫保尔。爆炸发生时,保尔正和他的伙伴们一起铺枕木。据保尔回忆,当时他刚把木头从雪橇上卸下来扔到路基上,就听到一声怪异的巨响。这声音沉闷而又尖锐、狂躁而又压抑,仿佛来自于数十万头求偶不成反被断袖的野兽。

沉闷而又尖锐、狂躁而又压抑。这是保尔的原话,也是那一段时间各大报纸的版面头条。伴随着这些怪异话语的是,保尔身体中的铁元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从正常人的约0.004%经历两周的衰减后近乎指数地增加到5%,并且仍在持续增加之中,这早已超过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无数的物理学家、生物学家乃至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纷至沓来,试图理解这两对看似矛盾却又被放在一起的形容词的意义,理解保尔的身体所发生的变化。他们甚至计划将保尔软禁起来,然后平均分配一下,用于各自所精心设计的实验。

软禁计划最终付诸实施,小屋位于一处沙漠,由厚度约5cm的钢板特制而成,由专门的系统负责能源供给、专人负责食物运送。但事态突破了所有人的意料。某天饭点,运送食物的小伙只看到墙壁上一道长长的断口,保尔早已无所觅踪。

可以想象小伙当时是何等地震惊。在吃完保尔的午饭后,小伙终于缓过神来,拨通了科研机构的电话。赶过来的科学家仔细观察了断口,断口并不平整,并不像是机械所为,那种随机的纹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手撕面包。在联系政府调用卫星录像,确认了事发时间段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小屋半径一公里范围内,只有当天凌晨四点三十九分孤身一人从小屋离开的保尔落寞的背影后,每个人都感觉到脊背后升起一股寒气。

消息最终没能被封锁,“铁路工人受辐射变异手撕铁板”的传言不胫而走,全世界都试图寻找并采访这位经历独特的铁路工人。然而就从那一天起,保尔就人间蒸发了,没有人再见到过他。

保尔是第一个疑似辐射变异出惊人能力的人,被世人所深深铭记。男人还记得那件事发生不到半年的时候,学校旁的盗版书摊上就出现了以“钢铁保尔”为主角的连环漫画。漫画封面上一名浑身腱子肉的男子双手叉腰,摆出象征胜利的笑容,两边簇拥着几位看似清纯实则不清纯的女子。

在“钢铁保尔”之后,超能力者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出现,这些超能力者均由幅射变异而生,后来被称为“异种”。流落于夏国的民间艺术家们干脆给每一位异种都起了响亮的名字:“火焰尊者”的火焰可以瞬间烤熟一只鲨鱼,“里昂雄鹰”可以摆脱重力控制,“冰山美人”可以根据空气湿度大小制造出不同程度的冰山……这些异种的故事在夏国民间颇为流行,竟然有取代武侠文化的倾向。毕竟大侠们看不见摸不着,里昂的雄鹰却是雄赳赳气昂昂地、真实存在着的♂。

还没等各国政府有所动作,在夏国一个叫岐山的地方就出现了天降异象的奇景。据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当地村民王德发回忆,当晚他扛着锄头从田里回家,天才微微暗,路边还有虫鸣。突然间整个天都黑了下来,看不到任何的光,他就愣在原地没敢走动。大概过了数十秒,天上突然亮起很多星星,星光璀璨,然而他还是看不清脚下的任何东西。那一瞬间,仿佛他的上半身沐浴于星光之中,而下半身坠入泥土。

王德发说,他从未体会过那种感觉——仿佛可以看清很遥远的未来,却无法看清脚下的路。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直到那些星星突然的消失。和消失的星星一同变化的,是天空黑色的背景色,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又都亮了起来。

当然,这些细节是男人自己脑补的。对于作为当地村民的王德发而言,他根本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具体的感受,只能对着话筒一遍遍重复“太牛逼了”。后来男人特地私下去找王德发,被告知村里没有王德发这个人,只有一个跟新闻里长得很像的老头叫王二。等到男人找到王二独居的小屋时,屋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落满灰尘的木桌上用笔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那一刻,我仿佛失去了眼睛”。

男人就是根据这句话写出了著名的《岐山异象》,荣获了当年夏国境内的最高文学奖项——精神文明建设奖。《岐山异象》里男人详细描写了王德发身处异象的感受(大体如上),得到了很多其他事发时位于异象之中的人的共鸣。

这样的一个群体性事件引起了夏国政府的重视,担任安全局角色的九龙寺派遣了几位三级要员前往现场调查。男人至今还记得,在那几位要员中,有一名长相清秀、身形高挑的女生,大家都叫他“荆”。

“荆”是女生在九龙寺内部的行动代号,男人至今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因为那次调查中出现了一个能够操纵泥土的异种,将九龙寺的几位要员永远地封死在了泥塑之中。等到原联合国的人赶过来时,要员们早已窒息而死,而那名异种也不知所踪。异种没有杀男子,甚至几乎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在他看到荆被封入泥塑里后,他疯了一样用能捡到的任何东西砸向异种,可惜一样都没有砸中。

几位要员的死亡引起了九龙寺的重视。九龙寺本以为这些异象是自然现象,因此派出的三级要员均是由科研人员兼任,并非纯粹的战斗力。等到荆等人死掉之后,再派来的就是一个虎目圆睁的家伙,听说是九龙寺仅有的九位零级要员之一,从不轻易出动。

然而有什么用呢?荆已经死了。晚了。

男人还记得他拖着身子回到学校,向老师申请退学后,一张机票飞到了远在米国的纽黑文。那个时候纽黑文大学(the University of New Haven,UNH)拥有全世界最富盛名的医学院,只招收最具天赋的学生,或者三十亿。

忘了说了,男人的父亲是海奇威集团的董事长,海奇威也是黑天鹅集团的第二大持股股东。

所以在UNH的校长琢磨着该怎么赶走这个突然出现要学起死回生之术的疯子的时候,一张甩在他桌上的黑卡让他改变了态度。那是联合银行最尊贵的会员卡,全球只制作一百张,卡片的主人地位等同于非洲小国元首。

所以校长张开双臂狠狠拥抱了男人,说,“what a coincidence!”

这句话的意思是,巧了,你来对地方了,我就是你命中的那个他。

于是男人在UNH没日没夜地学了六年。学到最后他发现校长是个骗子,但那个时候校长已经死了。在他入学第四年的时候,一名能够隐身的异种试图侵犯校长的女儿,老校长拿枪自卫,被异种割破了喉咙。

那个女孩最终安全得救。救人的是一名古巴籍青年,救人的时候穿着荧光紫色的跑鞋——那是海奇威旗下运动鞋品牌布兰瓦特的最新款,一双鞋可以换一栋房子。

那名古巴籍青年后来成了男人的好朋友,也就是黑天鹅集团的公子格瓦拉。格瓦拉在维姆斯核电站爆炸的当日,正随父母在东欧游玩。核辐射杀死了他的母亲,也让他自己突变成了异种。格瓦拉从没当众展示过自己的能力,因为米国虽然允许异种存在,但异种的特殊能力必然会在他和普通人之间划出界线。

而他格瓦拉,只想做个普通人。